事出反常必有妖。

哪怕这种反常是好事，也是跟平常情况不同。

万一是太累了，身体疲劳过度咋办？

于是两人做出决定，等天亮了检查检查再说。

于是，两人一个在外面，一个在屋子里，不时过来看看老人，不时伸手摸摸体温，不时过来看看情况。

最后两个人干脆就坐在屋子里，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老人。

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此时，两人眼中的老人，正在做着一个看似滑稽的梦。

梦开始的地方就在今天的杨家庄的大棚里。

起初进入梦乡的时候，他还有点意识，脑海深处还提醒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白天交谈的杨太爷，看到了村子里的学校，看到了农民脸上富足的笑容。

在梦里，他看到杨小涛正领着一群孩子在简陋的教室里上课，黑板上写着一个个字符，他隐约记得，这好像是杂交玉米的事情。

他看到杨小涛日复一日的在院子里做着实验，每一株玉米都会精心照料，每一次都会细细研究。

他看到杨小涛经常一个人对着玉米自言自语，他听不到说的什么，但可以想象，杨小涛应该是在祈祷，祈祷成功。

最后，他看到杨小涛在西北，在戈壁上，在田间地头。

就像一部电影，主角就是杨小涛，而他就跟在杨小涛身边，一点点看着他成长起来。

不知不觉中，杨小涛的印象在他心中烙下深深的印记。

他也随着杨小涛的成长，跟着激动，跟着愁闷，跟着惊喜，跟着苦笑。

等杨小涛拿着水壶对他笑的时候，他接过水壶刚要开口夸赞两句，然后就看到杨小涛的身影一点点变淡，周围杨家庄的一切都在消失，眼前雾蒙蒙的，直到清亮的读书声出现。

接着一道道人影在他周围浮现，他突然看到一群留着长辫子的人，周围传来阵阵读书声。

当他走进去的时候，面前的一切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而走进园子里，就看到七八个孩童坐在桌前，正拿着毛笔认真学习。

他的目光放在前方，那里坐着一个头戴黑色小帽，手上拿着一本装订的书籍，不时摇摆脑袋的中年人。

他再次上前，直到靠近，这才看清楚，那人正是他的启蒙老师。

多年不见，可在眼下梦境里，音容依旧。

“来了！坐吧！”

拖着长音，老师头也不抬的说着，他正要开口，然后就看到一个瘦小的孩童拎着书袋从门外走进来，而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那孩子，如此熟悉。

不，那孩子就是他。

他还记得，那次下雨，他为了书籍不被雨水打湿护在胸前，最后病了一场。

紧接着，周围的场景再次变幻，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回忆着曾经的一幕幕。

下一秒，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女子，她穿着熟悉的素色长裙，身上有股清凉的香气。

那是家乡红菱角的气味。

她个头不高，但走起路来脊梁笔直，熟悉的背影，让他心咕咚咕咚的跳着。

“娘！”

声音脱口而出，老人的心情剧烈颤抖起来，突然从梦中醒来。

而在醒来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张曾经呼喊的面孔，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娘！！！

老人坐在床上，仿佛还未从梦中走出来，嘴里轻轻的呼喊着。

刹那间，屋子里的一切映入眼帘。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味道。

却找不到脑海中，最熟悉啊的那个她。

老人定定神，心里清楚，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只是这梦，好长好长。

这梦中的人，许久不曾出现，却是他心中最挂念的人。

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很快布满脸颊。

直到心情平复，他才擦了把脸。

此刻再看周围，天已经亮了。

老伴就在一旁趴着睡觉，那姿势蜷缩着，脸上竟然还有些担忧。

他起身下床，准备将爱人叫醒上床休息。

可能是动作有点大，大姐听到声音立马坐起来，然后看到他，目光里都是担忧。

“我说，咋了这是？”

“你不在床上睡觉，怎么还趴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