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姐的性子也太急了些,姜望的声音赶紧追上去:“还有韩宗师!公孙宗师!”
规天宫执掌者韩申屠,矩地宫执掌者吴病已,刑人宫执掌者公孙不害。
当世法家的最高领袖,有关于三刑宫、有关于“法”的具名!
姜望要做何等大事,要同时拜见三位法家大宗师?
卓清如想不明白,但她不会用自己的疑问去浪费姜望的时间,她清楚自己知道答案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通传,促成三位法家大宗师的共证。
在那座万古法碑之侧,忽有门户洞开。那仿佛是法则具现的钢铁之门,严格、规矩、工整。
整个天地的规则仿佛溃而又现。
唯独姜望定定地站在那儿,像是波光荡漾里,礁石的静影。这个世界排斥他的时候,他存在。这个世界容纳他的时候,他存在。他存在于他自己,而并不以任何“他者”的名义。
吴病已的声音在里间响起来:“姜真人,请入矩门。”
姜望抬脚跨入其中,眼前是一座高阔威严、简洁凌厉、典型法家风格的大殿,殿中站着三位法家大宗师。
吴病已居左,公孙不害居右,韩申屠在最中间。
面对这位道途艰难的年轻真人,三位大宗师并没有谁拿大。相反都表现出了罕见的重视,那陛上分明有三张大椅,却没谁去安坐静待,全都站在殿内相迎——法家的礼十分严格,一般来说,唯有衍道真君,才有资格被这样迎接。再往上一级,就是他们出殿相迎了。
这三位大宗师里,只有刑人宫执掌者公孙不害,姜望是第一次见。
这位“负棘悬尺,绳天下之不法”的大宗师,生得一副游侠面貌,五官立体,猿臂蜂腰,有盛气而不凌。仅就气质而言,不似韩申屠那般宽广,也不似吴病已那样严苛。
能成为法家大宗师的,不仅仅是实力修为要触及现世极限。还必须要真正在法家学问上,有所开拓和洞见,是真正能够开宗立派的存在。
公孙不害着《证法天衡》、吴病已着《德法三讲》、韩申屠着《势论》,都是一时名篇,法学经典。
这三位大宗师的作品,姜望都或多或少的读过。读懂了一些,当然不懂的更多。
今日他走进矩地宫来,诚心诚意地一礼:“小子姜望,学法以明理,向于宗师着作有所得。虽不敏,亦受用。今日面见,毕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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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看来这话是跟你说的。”韩申屠笑道:“姜真人往时见我,可没说过这话。”
他大概是法家三大宗师里,唯一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姜望再次躬身:“上回在天京城,有赖先生主持公道。姜望一直未能答礼,还请见谅。”
韩申屠将他虚架,并不受他的礼:“你既然相信那是‘公道’,那就并不是为谁而立,你也不必言谢。你若输了,也就输了,是你自己赢得了战斗。你我于彼无私。”
公孙不害道:“姜真人今日为何而来?”
姜望也干脆地拿出三昧真炉,叫三位宗师看到真炉中浮沉的《苦海永沦欲魔功》:“我欲在天刑崖修炼此功,愿得三位宗师见证!”
威!
仿佛仪石又响。
姜望这一路收集魔意,深入孽海,不曾掩饰。
但谁也不曾想过,他竟然是要修炼这部魔功!
人族第一天骄,在一秋得道的巨大压力前,竟选择堕魔吗?
三大宗师一时都无声。
最后韩申屠缓缓开口:“你如果真要堕魔,不会来三刑宫。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加速不朽之性的剥离,了解它,然后摧毁它?或者拆解此功,把握魔祖命门?打算以大益人族的大功德,受人道洪流托举而成道么?”
吴病已本来就很严肃,这会儿更严肃了:“如果是为前者,《苦海永沦欲魔功》在八大魔功里的位置已经被替代,它的不朽之性正在失去,把它镇在三刑宫就可以了,若干年后,必能轻易摧毁。如果是为后者,我要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魔祖之强,不可想象,更不可应对。那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
主掌刑人宫的公孙不害,则是沉默地注视三昧真炉。
“我是要修炼这部魔功。当然我并不想堕魔,所以我来三刑宫,冒昧请几位大宗师一起见证。”姜望看着这三位宗师,认真地道:“若我堕魔,记得杀我。”
他的理性、自我,他的决心。一览无余。
三位法家宗师,一时都不知说什么。
姜望和吴病已最为相熟,若单只是请法家宗师监督自己,请吴病已一个就够了。
但他对自己有深刻的认知——今时今日的他一旦堕魔,通过《苦海永沦欲魔功》而衍道,必然是极其强大的魔君。
仅仅是吴病已坐镇于侧,未见得能杀他。
非是规天、矩地、刑人三宫齐聚,不足以确定他堕魔之后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