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7 大功大德

北朝帝业 衣冠正伦 2797 字 2个月前

因为各自距离的缘故,加上李泰也并没有特意安排使者归京报捷,因此当晋阳君臣对阴山战报大为震惊的时候,长安城群众对此还茫然不知。

当然,不乏时流通过人马、物资的调度和唐公的行踪去向而对此有所猜测,不过眼下这也并不算是舆论关注的重点。如今时局中最扣人心弦的话题,还是新年以来朝廷所公布并执行的一系列军政改革。

凡所改革一定会带来秩序的变化和利益的调整,在这个过程中有的人会春风得意,有的人则就难免落寞失意。得意之人或是志得意满、或是谦虚自守,失意之人或是满腹凄怨、或是处变不惊,也都各依秉性。

但也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在这场变革当中既谈不上得意,又谈不上失意,而又不是那种远离政治中枢之人,并不能通过切身的际遇变化来有所感受,往往就会有点找不准自己在新秩序当中的位置,比如一众元氏宗亲们。

原本像西魏这样的政治生态,皇帝从很早便沦为傀儡,一众宗室们也都没有权力以匡扶王室、中兴社稷,一旦遭遇动荡的时候,往往就会成为被打击的对象。

但在这一次的风波当中,元氏宗室们却殊乏存在感。固然没有因为霸府权力的更迭而遭到残酷打压,同样也没有因此获得什么抚慰与褒扬。虽然得复元氏旧姓,但又被普除王爵。总结起来就是,他们这群元氏宗室们在这一次的权力更迭当中,看起来仍处光鲜显赫之地,但实际的作用却是无足轻重。

这样的情况,对于一些甘于平淡的元氏宗亲而言倒也乐得如此。身处社稷国运衰微之世,平淡但稳定的生活对他们这些失势王孙就是最好的处境。

但也有的人并不这么想,尤其是对一些不甘寂寞的人而言,荣辱如何暂不必计,这种被世道无视的境况本身便是一种折磨。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万物生发的骊山又成了长安城中达官权贵们踏青游玩的好去处。

骊山多园墅,许多京中权贵时流都热衷于此治业。京中坊曲逼仄、喧闹嘈杂,许多人为求清静,甚至常年避居于此,只在有什么大事的时候才会返回长安。

在骊山众多园墅当中,最为出名的莫过于已故广陵王元欣的产业。元欣好园艺治业,其在骊山所经营的园业产出的各种时鲜水果也是冠绝京师。

只不过如今骊山这座园业已经成了唐公李伯山名下园墅,据传乃是广陵王临终前亲自嘱令家人将此园业赠送给当时还未入朝执政的唐公。

尽管当时李泰屡辞不却,接受这一份馈赠之后又从旁处给予了广陵王家人以诸多补偿。但这些内情外人或是不知、或是对此兴趣不大,如今讲起这一桩故事的时候,只是夸赞广陵王实在是高明识趣。

「容王旧年在世之时,谁人能从其园墅之中拾得一二果核、苗木携带出园?又有谁能想到如此悭吝之人,竟舍得将此奉为至宝的园业豪赠他人?当时之事已经令人称异,而今再观,谁又不感叹容王见识高明?」

另一侧的山坡观景的亭台上,一名华服中年人远远指着广陵王故墅之中盛开的花木,另一手揽杯感叹道:「历冬不凋者,岂独松柏啊!无需资质顽强,但需心思精明。谁云前人吝啬?无非我辈无益其人,所以一毛不拔。」

这观景台上十几名坐客,多数都是元氏宗亲,听到中年人作此评价,也都忍不住各发感慨。

广陵王元欣乃是西魏宗室耆老,先后历任显职,而且还得任柱国,足见其人在宗室和朝廷当中的崇高地位。但是在一众元氏宗室当中,此人的风评却并不算高。

其人生前虽然身居高位,但却懒于提携宗室,而且为人非常吝啬。甚至都不准旁人在其园业中带出果核苗木,便可见其贪鄙之性。

在场元氏宗亲或

多或少都有一些向广陵王求助却遭拒的经历,此时再讲起其人其事,不免便感慨不已。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无益于人啊,对于真正能够帮得上忙的人,广陵王那也是豪爽得很!

但很快在场又有一人冷笑起来,乃是已故安昌王元子均之子元孝矩,元孝矩很明显不同意众人的看法,在冷笑两声之后便又说道:「诸位将此常情可见的精明安放在本就不可寻常论处的事情上,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

我虽不才,但若闾里下士烹狗杀羊以奉我,我自笑纳,但却并不会将此当成什么须得庄重报还的恩惠。唐公才性、志略百倍于我,其所欲者,人莫敢揣,岂是此俗常时物能以贿之?妄想凭此便得宠见亲,也是可笑!」

听到元孝矩此言,台上众人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而其兄长,同样列席此间的原安昌王、今封安昌公元孝规闻言后则皱眉说道:「今日众亲友难得相聚,孝矩你若不胜酒力,便且归舍休息!」

「就算阿兄禁我发言,对当下时势能有改变?旧者安定公当国,虽然也多行乱政、道有不彰,但起码在人情之内还能有褒有扬,对诸宗属也多有恩遇。所以人情和洽,乱中有序。」

元孝矩心中也是憋闷良久,今番既然开口便有些忍不住了,不理会兄长的呵斥制止,继续发声说道:「唐公出身世交名门,乃是少壮俊士。自其入国以来,事迹凡多可陈。因此国人对其也都深有期许,希望他能匡扶正道。已故广陵容王,想必也是心存此想,所以才作此豪赠贿结……不对,应该是广陵容公,名臣当国,安敢僭乱啊!」

讲到这里,元孝矩嘴角便泛起了一丝讥诮,又指着那元欣故墅一脸不屑的说道:「本以为唐公入朝,必应发扬风格、尊统复礼,然而他所为诸事,岂有丝毫尊复之态?自其入朝以来,所重者谁?但有共同匡扶之志,在场诸位莫非竟无一二令才可为国用?竟皆放闲山野,不加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