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高欢身死这一消息还真假难辨、且就算证实了也并不会即刻对西魏处境带来实实在在的改变的话,那么侯景背叛东魏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影响可就直接得多。
去年的玉璧之战,侯景本来奉高欢之命统率河南人马北去会师,结果却自导自演了一场落荒而逃的把戏,退守河阳城并且坐望高欢大军铩羽而归,之后侯景便也引部返回了黄河南岸的虎牢城。
侯景之所以敢对高欢的命令阳奉阴违,乃至于如今公然反叛,当然是与自身的势力发展密不可分。
高欢本就城府深沉,对于侯景这家伙当然也不会绝对的放心,将其委任河南的时候也施加了各种人事掣肘与限制来分化制衡其权柄。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事设置也都逐渐失去了其原本的作用。邙山之战高仲密举北豫州向西魏投降,进一步透支了高敖曹去世后河北世族于河南所遗留的人事积累,其后侯景率兵收复虎牢,使其独大于河南之势更加稳定。
高欢虽然权谋超群,但也不得不说时代会给每个人都安排相应的际遇而人力难改,尽管他手段频出,但侯景仍然在其关注之下逐步做大于河南。等到高欢去年再策划发起玉璧之战时,也不得不公开承认侯景在河南的权势地位,正式将之加授为河南大行台。
故而当诸将得知侯景反叛的消息后,各自也都振奋不已,这意味着整个中原地区以及周边地带局势都将发生巨大的改变。而每当动荡来临时,自然就是他们这些武将们上场表演、建功立业的机会。
所以中军几名大都督纷纷抱拳请战,就连与贺兰祥同席而坐的宇文护都激动的脸色有些潮红,拳头紧紧握起,仿佛让他上战场他真的行一样。
但这些将领请战主要还是针对河洛地区,希望能够趁着东魏内乱、自顾不暇之际举兵东征,收复之前邙山之战所丢弃的河洛领土。
但是对于侯景的请降与请援,他们则就乏甚热情,甚至都没有效的接收到这一讯息,也就谈不上信任与否的问题。
毕竟霸府中军新创,在这过程中李泰更一路建功立业,从区区一介白身被提拔为如今的骠骑开府与中军四面大都督之一。这些同样统率中军人马的督将们当然也想检验一下队伍的战斗力,趁着东魏内乱之际创建功勋。
但是这些新上任的督将们虽然好战请战,在场其他人却有着不同的态度与看法。
于谨、李弼等资历深厚的大将并未急于表态,长孙俭等台府属官们则连忙发声劝阻,他们也并不是厌战怯战,而是台府如今的财政储蓄完全不支持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尤其是在这种局势尚不明朗,战争进程和结果都难预料的情况下,贸然发起战事更是非常的危险。
原本这些问题本不需要告知在场众督将们,但长孙俭等人也担心大行台受众将请战热切的鼓动下而头脑发热,从而产生什么过于冒进的想法,只能将台府各种物资储蓄告急的现状桩桩件件历数下来,就仿佛一盆盆冷水兜头兜面的浇向众人,也让堂中气氛肉眼可见的冷却下来。
正在这时候,又有一名督将站起身来说道:“去年李大都督引兵渡河,直袭晋阳,出击之前府中也并未拨给太多物资给养。以战养战、因粮于敌的兵法,我等也都识得,但使大军冲进河洛,又何患无粮可食……”
宇文泰本来还在犹豫,听到这话后顿时下定决心不能急于入场,高欢病逝、侯景反叛本来是大喜,结果他们指使一群穷兵跑去河洛烧杀抢掠,这不是逼着河南百姓往对面投靠?还特么因粮于敌,谁是敌人?你这家伙是对面派来搞统战的吧!
“今日事暂告诸位,东贼已经渐露势穷之态,大统可期。但事未克定之前,仍需各自谨守所事,安待使令、不得松懈!”
人员越多便越不好形成一个共识决定,宇文泰召集群众入此也是难以按捺、要与群众分享这一好消息,至于真正的决定,当然是共心腹肱骨们关起门来继续深入讨论。
所以在将消息公布完毕后,他便示意众人各归职守,至于参加接下来会议的则就先去别堂等候。当见到李泰还在席中左右张望时,他便抬手道:“还不快与长乐公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