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小芬却固执己见。
“你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听不懂。我就知道今天邮票在涨,而且非常猛,怎么也不可能突然下跌啊。我说殷悦啊,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炒邮票哪儿能那么死性?难道明明够得着的钱,也要往外推吗?你听我的准没错。多等两天,否则咱们就亏大发了……”
殷悦皱了眉头。“你的主意不能一天一变啊。你也太容易受别人影响了。难道你相信,一口就能吃成个胖子?你可别忘了,邮票如今的价钱,当初也是一毛一毛,一块一块涨起来的。花了很长时间。可跌起来,却是突如其来,一泻千里……”
“我当然知道,所以啊,机会难得!这么一天好几块的涨,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景儿了?傻子才肯白白错过!”
“你怎么听不明白我的话呢?当初这么涨,那是因为邮市所有的邮票都在涨,人人都看好后面的行情,非常乐观。现在哪儿还有这样的气氛?这样的环境?这么多人,不说被这次暴跌吓得怕到骨子里,但至少怀疑日后的行市了。还能这么涨吗?你不觉得反常?”
“哎呀,反常?难道国庆节邮票大跌不反常啊!邮市嘛,再新鲜的事儿也不新鲜。告诉你,其实道理再简单不过了,有人抢着买,它就涨,有人想要卖,它就跌。无非买与卖罢了,你搞那么复杂干嘛……”
就这样,殷悦和林小芬谁也说服不了谁,争来争去还带上了个人情绪。
到了最后,俩人都感到有点无言以对了。
可忽然间,这种尴尬的沉默,却又被一个秃顶男子突兀的打破了。
虽然殷悦和林小芬都不记得此人姓什么了,但确实在邮市上见过不少次。
而且也聊过天儿,做过几笔不小的交易。
于情于理,不能不客气的应付一下。
林小芬就率先回应说,“哎,没钱了,钱早就花光了。昨天就都买完了。”
秃顶男子立刻道上了佩服。
“哎哟,高手就是高手。两位还是比我们一般人领先一步。你们看,我这还想买点呢,可挤不进去啊。这不干着急吗?哎……要不,冲着咱们的交情,二位手里的货匀我点,反正你们手笔大,也不差这点。”
大概这才是这主儿的本意,要说可真能顺杆儿爬的。
可林小芬也不是善茬,半开玩笑的就拒绝了。
“哈哈,你净想美事了,吃大户啊。别着急呀,今天买不到,你明天再来。你看这市场的样子,怎么也得热闹个几天呢。”
问题是这主儿还不死心,继续缠磨。
“哎,我这不是有点特殊情况嘛。不满你说,我马上就要去外地出差了,年底前能回来就不错。我呀,实在怕这一走,就再赶不上这低价,你们要愿意出呢?价钱上咱们好商量。大不了我按市价最高价,抓五千块的货,再给你们二百打醒儿,就算我请客致谢了。怎么样?帮帮忙吧……”
林小芬终究耷拉了脸。
“算了吧,我觉得还不到卖的时候,该卖的时候我就卖了。我说,不是不帮忙啊。可都您这样,我们有多少货也不够匀的。对不对?你呀,还是找别人问问吧……”
然而就在那秃顶满怀遗憾,失望要走时,看着有点冷淡的殷悦却偏偏叫住了他。
“哎,别走啊,我想出手啦。不过,就只有整版鼠票。你要不要?”
那秃头男人瞬间大喜,“要,要!哎哟,您真是救苦救难,可帮了我大忙了!”
就这样,一手钱一手货,一百零八版的鼠票很快成交。
不过,那也花了七八分钟。
毕竟这年头还没点钞机呢,主要的时间都花费在双方数钞票和清点邮票的张数上了。
要说也巧了,恰恰秃头男子刚一走人,市场上鼠票就又涨了一点,有人叫四十六块五一版了。
得,这下林小芬得着话头了,登时急不可耐的数落上了。
“瞧瞧,这主儿真是个丧门星!让你卖!这下涨了!可真是的!”
她跟着由衷的惋惜,“哎哟,也赖我。刚才我要是拉住你就好了。算了算了,今天晚上我再请你吃一顿好的得了,谁让我赚的比你多呢。”
结果她这么一自责,殷悦不免有点感动。
同时也因为她再度主动请客,一下受到了启发。
结果刚才总觉着哪儿不对的问题,一下想明白了。
“小芬啊,你别替我难受,其实我不亏。五千再加上他多给我的二百,我实际上是四十八卖的。而且实话跟你说,我还想再继续卖点呢。而且希望你也跟我一起卖点。”
“什么?你疯了?你跟钱有仇啊!”林小芬满脸不敢置信。
“我没疯,我是真的觉得眼下的邮市不对劲。”
轻叹一声,捋了捋思路,殷悦索性就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了。
小主,
“说实话,这两天我就觉着市场上有问题,怪里怪气的。到底哪儿奇怪呢?我想来想去终于发现了。这邮市居然空前的和睦团结啊。打架斗殴的没了,喜欢寻衅滋事,欺行霸市的也消停了,就连污言秽语也少多了。简直比公安扫过还管用。”
“尤其是这些大户,平日里哪帮哪派不是你瞧我不顺眼,我看你不服气的。可现在呢?一个个都成讲文明礼貌的模范青年了。”
“个个还都特好心,特热情,抢着教别人,应该怎么把亏掉的钱赚回来。而且还抢着炫耀他们是怎么聪明的躲过了国庆节的暴跌的。弄得好像他们每个人都很聪明,都赚了,就咱们俩傻到亏了钱似的。”
“你再想想,过去咱们想在市场上打听点有用的消息多难啊。得慢慢的套磁,旁敲侧击,才有可能。可现在,反倒省事了。咱们坐着不动,每天就有人主动把这些消息告诉你,给你送上门来……”
话说到这里,林小芬似乎也有些触动,但还是没太往深里想。
“你这么一说吧,好像是有点怪啊。不过话说回来,难道这样不好吗?”
“没错,那帮人是好面子,爱吹牛。赚了,就跟家人朋友大吹大擂,亏了,咬牙不吭声,直到最后藏也藏不住。可这是人之常情啊。也不碍咱们什么事儿啊。”
“至于他们传过来的消息,我也不傻,当然不会偏听偏信。咱们只管听对自己有用,认为对的就好。我当然知道,他们想要撺掇大家都买邮票。可咱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邮票不见涨,谁会傻乎乎把钱扔里头?”
“你得这么想,大户毕竟是大户,他们的资金比咱们雄厚的多。他们要真聚集起来,想要把邮票再炒上去。这其实是好事。再有这么多人跟着,难道这对咱们没好处吗?这就叫大家抱团儿取暖,正好一起发财呗。”
殷悦不禁摇头。
“小芬啊。怎么经过这次邮票暴跌,你还没看明白啊?在邮市上赚钱的人,钱都是从赔的人那儿来的。炒邮票的本质,其实是用这种看似做交易的办法从别人手里抢钱。”
“所以怎么可能大家一起发财?你也不想想,头一阵市场情况那么好的时候,那‘哈德门’多吃点鼠票,不是还藏着掖着吗?难道如今赔了,他倒变大方了?懂得替别人着想了?还给别人当指路明灯了?”
林小芬哑了嘴,被问得说不出话了。
殷悦却没给她时间仔细琢磨,继续讲述自己更耸人听闻的判断。